“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浴血东瓜守，驱倭棠吉归。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这是毛泽东主席为戴安澜将军写的挽诗。1942年，中国远征军第5军200师师长戴安澜率部赴缅甸援英抗日，历经血战，不幸殉国，年仅38岁。
远征缅甸 死守同古
戴安澜
戴安澜，原名戴衍功，1904年出生于安徽省无为县。1925年，他入黄埔军校第三期学习。当时，列强欺压、政局动荡、人民困苦，为表达救国救民的志向，他改名为安澜。毕业后，他参加了北伐战争，从排长一路升任至团长。全面抗战爆发后，戴安澜任第25师73旅旅长，先后参加台儿庄大战、武汉保卫战等重要战役。1939年，35岁的戴安澜成为中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第200师的少将师长。
1942年初，第200师被划归中国远征军序列，隶属第5军。2月，蒋介石令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副司令长官杜聿明率领第5军、第6军等在云南集结，随时准备入缅作战。由于缅英方面形势反复，入缅时间一再推迟，直到日军夺取马来亚、新加坡，北侵至缅甸南部港城仰光时，才急忙要求中国远征军入缅布防。按照计划，第5军由中路开赴缅南，英军和第6军在左右两路策应。为了给第5军主力争取集中时间，3月2日，戴安澜奉令率第200师急行入缅，深入仰光以北260公里处的缅南重镇同古，协助英军抗击北上日军。几天后，第200师9000多名身着新军装的官兵，乘军用卡车从昆明穿越国境线，一路向南开赴同古，着手接替英军防务。英军安全撤离后，戴安澜下令立即赶修工事，构筑三层坚固防御体系，并派遣骑兵团、步兵团和自行车兵前往同古前哨阵地皮尤河设伏。3月8日，由于英军不战而退，日军兵不血刃轻取仰光，旋即进逼同古。19日，当日军先头部队六七百人自信满满地驾驶着摩托车疾驶到皮尤河大桥时，第200师官兵引爆桥下的炸药，大桥瞬间塌陷，在埋伏部队的枪炮齐射下，敌军顿时乱作一团，伤亡惨重，这是日军入缅后第一次重大损失。
第200师虽以坚固防御将日军挡在同古城的外围，但面对日军数十架轰炸机对同古城铺天盖地的轰炸，徒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日军不断增援，配备重武器向第200师阵地猛攻。此时英军已撤，援军未到，第200师只能孤军奋战。戴安澜心情沉重，决定誓与守城共存亡。他宣布，如果他阵亡，由副师长代理；副师长阵亡，由参谋长代理；参谋长战死，由团长代理。于是，全师从师长到班长，每一级军官都立下遗嘱，指定代理人，以防指挥中断。
3月28日，攻城日军已4倍于第200师，先后数次以飞机、坦克、装甲、轻重武器，并配以山炮、毒气等综合火力向同古疯狂进攻。全城终日大火，建筑尽化瓦灰。第200师虽伤亡众多，但仍固守阵地，凭借据点工事，勇猛还击敌人，最终致使敌军死伤5000余人。29日，第5军大部分主力赶至，阻滞日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第200师奉命突围转移。
第200师同古一战的英勇表现，让日军不得不承认，他们遇到了入缅作战以来的最强劲敌。日本防卫厅在战后编纂的军事回忆录中写道：“该部队自始至终战斗意志旺盛……虽是敌军，但令人佩服！”
速攻棠吉 惜撤回国
中国远征军第5军200师战报中关于戴安澜殉国情形的记述
文中所示档案为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4月下旬，第200师奉令北上，收复被日军占领的军事要地棠吉。经过前期战斗，全师将士只剩下6200余人。戴安澜根据棠吉山地地形，确定由棠吉两翼形成包围的攻击策略，并亲自指挥作战。将士们备受鼓舞，士气如虹。从24日拂晓开始发起进攻，经过惨烈巷战，第200师官兵于25日中午肃清顽敌，收复棠吉。
然而，此时敌人已绕至第200师的后方——缅北重镇腊戍，计划对中国军队实行战略包围，在缅中北部予以消灭。腊戍告急！第200师只好放弃攻克才一天的棠吉，向北转移。4月29日，腊戍沦陷，中国远征军沿滇缅路回国的退路被截断。几日后，日军攻占畹町、龙陵等滇边重镇，先头部队已深入中国境内100多公里，逼近怒江西岸，缅甸防御战宣告失败。
5月1日，远征军总部所在城市——曼德勒失陷，英军参谋团退入印度，在缅中国远征军各部只能分散撤退，各自寻路求生。8日，缅北八莫、密支那两城也先后陷入敌手。第200师此刻南有日军追击，北面的回国退路已断，彻底陷入日军的包围圈。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其实，戴安澜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同古一役，他就给妻子写下遗书：“余此次奉命固守东瓜（即同古），因上面大计未定，其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为国战死是军人的光荣，入缅抗战每一役，将士们都拼尽全力，视死如归。当时，第200师将士只剩下5800余人。
为了保存这支英勇善战的军队，戴安澜决心带领第200师穿过“三路二河”，尽快撤回国内，与第5军主力会合。将士们在深山密林中前进。白天，大部队隐匿于丛林，派侦察分队乔装成缅民侦察公路、河流情形；夜里，大部队在侦察队带领下，一路向北，穿越公路，编竹筏渡过湍急险恶的河川。
马革裹尸 忠勇殉国
对这支还在密林中行进的中国军队，日军仍穷追不舍，他们还在电台广播中叫嚷：“要奠定东亚和平，非消灭五军，尤其第200师不可！”5月18日，第200师将越过细泡至摩哥克公路时，遭遇了在公路旁森林内的日军伏击。第200师在雨雾中奋勇还击，毙敌二三百人。当时，敌军20多辆装甲汽车进入第200师掩护阵地，戴安澜同第599团团长柳树人一起率该团第1营前往狙击。面对丛林战经验丰富、装甲设备先进的日军，第200师损失惨重。经过10余小时的激战，至次日拂晓，第200师在先头部队的掩护下，终于成功撤退，但第599团、600团的团长都在战斗中壮烈殉国，师长戴安澜也不幸“失踪”，后来官兵们在路旁草丛中找到他。原来，在激战中，戴安澜的左腰被击中两弹，身受重伤，血流不止。副师长高吉人立刻指挥官兵用担架抬着戴安澜朝着国境线加速前进。
5月26日，第200师终于走到距离国境线只有三四十里的茅邦村。这一路，戴安澜意识清醒，不时询问部队目前的位置，还有几天能回国。知道离国境线只有几十里，他庆幸部队生还有望。因为战斗中遗失了医药包，没有纱布，只能用军服包裹伤口，加之治伤药不足，救治困难，所负枪伤逐渐恶化，使其高烧不退，体力渐渐不支，不断昏厥。这天傍晚，参谋长周之再和步兵指挥官郑庭笈去看望戴安澜时，他已说不出话，但仍示意他们拿出地图来，在图上指示，由原地附近渡瑞丽江，沿河回国。接着，他又示意卫士扶起他的头，黯然地向北方的祖国望了一下，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出国之初，戴安澜挥师进军同古途中曾豪迈吟诗：“策马奔车走八荒，远征功业迈秦皇，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年轻的戴师长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誓要扫荡日寇，为国争光。然而，战场胜败瞬息万变，虽然用尽心力，也难挽战局，戴安澜和千万忠勇的远征军官兵，用鲜血和生命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书写了悲壮的一笔。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9年4月5日 总第3356期 第二版
责任编辑：张雪